刘云的眼里布满血丝，咬牙切齿，对眼前的男人已无一丝留恋。

“谈什么理想？都是虚妄！你根本就没有过理想！不过是侥幸走到这一步，这皇帝不当岂不是亏了？”

刘云冷笑一声，笑声轻又短，却漂浮在空旷的大殿内，久久不能散开。

“也从来算不上什么英雄。真正的英雄，他，顶天立地！心怀坦荡！”

刘云停下脚步，咫尺之间，她看到石一安微颤的鼻翼，听到石一安短促的呼吸。

“真正的英雄，牺牲自我成全天下！而不是你，牺牲天下来成全自己！”

石一安咬牙，突然一把抓起刘云的手肘。谁也不曾料想，他们之间久违的身体接触，会像两张完全不能合缝的铁皮。

“不过是平凡世间茫茫一人，可是只要意识到如此，你便不甘心！你不甘心草草一生，不甘心在苍茫大地之间做一个无名之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石一安失焦的眼里闪过一丝泪花，可是很快，那一点点残存就消失殆尽。

“你贪生！你贪婪！你永远没有足够！永远不会停下！”

刘云盯着石一安空洞的眼睛，抬起左手，一根一根掰开石一安抓着他的手指。

“不要再骗你自己了！你已经是帝王了！天下尽在你脚下，何苦还要为难我们这些蝼蚁？”

杨秭归心揪成一团，卡在嗓子眼，她猛的意识到石一安根本不是来接刘云回宫的。

跟你过招的人不可怕，跟你摊牌的人才可怕！

石一安仰头，长舒一口气，这叹息如从深渊中发出，撞到四壁不断回音。

“云儿，我们从来没有差别。你不也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吗？”

石一安突然咧嘴一笑，这笑恍惚将他带到了年少时初遇刘云的模样。

刘云眉头微皱，她心底的城墙根突然爬出往事的触角，从四面八方沿墙而上。

“只要你把人交出来，我们还可以和从前一样。”

石一安到底已经不是石一安，对于刘云真是幸好。

刘云重新抬起头，冷笑一声：“一样？”

石一安冷漠的眼睛里，再也扑捉不到往昔的痕迹。

刘云仰头大笑。

观外的鸾驾前后足有百人随行，绕着临江观下山的弯路两行排开，安静的如死了一般。

见刘云不在出观人中，站在驾旁的女官王碧月隐隐一笑。

“烧了吧。”

石一安淡淡的说，像烧一张纸一缕丝一般轻松，谁也无法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怎，怎么烧？”

桃虎后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叫我们兄弟去吧。”王承义请旨：“保管一个蚂蚁都让它跑不出来。”

石一安上车，正坐于鸾驾之上。

“真的要如此吗？”

桃虎站在驾旁，抬头看向石一安。

石一安一挥衣袖，两侧宫人会意，鸾驾晃起。

月照山还是一如往昔曲折难行，坡沟里的忍冬花刚开又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