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你游街那天,我明知齐家冤屈,可我奉召进宫之后,丝毫不曾为齐府申辩。
我当时是个比现在还窝囊的县主。
皇爷爷赏了我一把金丝线绣江山图绸面黄金骨伞,你也看见了,又重又不实用,才被鸡蛋砸了两下而已,绸面就破了,徒有其表而已。
当时我从皇爷爷身边的太监手上接过的时候,手就被压酸了,可我还是欢欢喜喜地谢了恩,因为我知道,这样做皇爷爷会更满意。
那年,你十七岁,还是个满脸不服输的少年,不过眼神里的脆弱做不得假。正好我也不大喜欢手头的那把黄金伞,不知道竟会让你记上这么多年。
顺便一提,那些百姓不过是被小人蒙蔽,才会朝你扔烂菜臭鸡蛋的,我帮你挡住了一些,希望你别怪他们。
不过看你眉眼,便也知道你是个小气的。
哦,还是个记性好的。
听说你后来掌了大权,将那些刁民都或轻或重地处置了。
但,既然你都那么喜欢我了(叉腰),我便也不妨告诉你些隐晦了。
(此时你肯定沉着脸在想,哼,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也不知你记不记得,那年城墙之上,你被人放了冷箭…
我放的。
还有,去年宫宴之上,你被人下了毒…
我下的。
还有,今年年初你几条眼线被人掐了…
我做的。
还有,年前你府上遭了贼…
我派人做的。
不过我想,你后来都知道了吧。
也瞧得出来,我心软了。
我原本不大喜欢你的,至少,没有现在喜欢。
父皇教我的第一首诗是蔡大家的《公无渡河》,那时我还只是个县主。
父皇教我吟诵这首诗是为了告诫我莫要学诗里的狂夫,要善于纳谏。
我对父皇的话深以为然,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在暗地里羡慕那位狂夫。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那种狂妄,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既如此,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悄悄告诉你。
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狂夫。
做你的暖床丫头那半个月,竟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我从小学的道理是家国天下,你是个变数。
确实是景家对不起齐家,皇爷爷也确实错了,可我生在皇家,便该沿着皇爷爷的错处继续错下去,斩草除根才好,免得春风吹又生。
在我原本的筹谋里,你应该葬于那座城墙之下。
只是没想到,我还是留了你这么一根野草。
既如此,那便留着吧,我想。
但活着向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得替我而生。
阿韶,你应该听说过吧。
最顶尖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南诏,需要一个脊梁。
嗯?为什么会选你?
因为你聪明机敏,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记性好能力好还有上进心。
尤其是,对我…掺着若有若无的情意。
不过许是你年少被皇爷爷伤了心,所以对南诏的感情没那么深,不像我,从小享着子民的供奉、担着百姓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