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庆叹了口气：“自从平了战事，将军每天都在那儿站上两三个时辰，许是在想凛月小姐了。”

杨安也不免感叹：“前两日我无意间看见将军对着凛月小姐的剑落泪，我跟着将军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看见他哭。”

裴凛月京中的坟上早已青草丛生，而裴厌辞却日夜对着她的剑睹物思人。

唐庆犹豫了会儿后朝裴厌辞走过去。

阳光下，不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小路上偶尔路过曾经逃难，如今返乡的百姓。

海风袭来，吹的裴厌辞眼眶发涩。

“将军。”唐庆小心地叫了声。

裴厌辞下意识敛去眼中情绪，面无表情地让人看不出他有何不对。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启程返京。”裴厌辞语气淡淡。

唐庆应了声，目光落在面前的山海之景上。

他忍不住道：“若是凛月小姐还在，看到如今的太平，一定会很开心。”8

说完，唐庆才觉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裴厌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言语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她会的。”

六月二十七。

裴厌辞大军凯旋。

皇上感念裴凛月为国捐躯，特追封其为车骑将军，加封裴厌辞为镇国威武大将军。

向皇上复命后，裴厌辞便回了将军府。

面对一切如旧的府邸，他眼底划过抹陌生。

不知不觉，裴厌辞走到了秋月轩。

当推开院门那一瞬，他恍然看见穿着劲装的裴凛月在院内舞剑。

见他来了，离开收起剑活泼一笑，清脆地叫着“哥哥”。

可眨眼间，那明媚的身影消失不见，裴厌辞眼中的希冀也顺时凝固。

他抑着满心钝痛，走进裴凛月的房间。

每日打扫的房间一尘不染，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似是正等着主人回来写字作画。

裴厌辞走到梳妆台前，微颤的手拿起桌上的木梳。

梳齿间，还缠绕着几根青丝，仿佛今早还有人用它梳头。

裴厌辞嚅动着苍白的唇：“凛月……”

无人回应。

原本狭小的房间好像成了山谷，将他沙哑的呼唤放大了数倍。

几乎是瞬间，裴厌辞压抑数月的悲痛如泉涌上。

他瘫坐在椅子上，将木梳紧握在手贴在胸口。

裴厌辞咬着牙隐忍，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裴凛月的一颦一笑在他脑子里不断闪过，时至今日，他才恍悟自己失去了什么。

痛、悔、愧和怜犹如万箭，刺穿他的心脏。

院外的丫鬟小厮听着里头一声声沉瓮的呜咽，皆默默淌泪。

入夜，烛火摇曳。

裴厌辞伏在桌上，昏沉的脑袋重如千斤。

意识模糊间，他似是看见裴凛月推门走了进来，清丽的脸庞满是担忧。

“厌辞……”

她轻唤一声，缓缓伸出手抚向他的脸。

“凛月！”裴厌辞蓦然抓住那只手，抬起通红的双眼。

当视线清晰后，才发现眼前的人并非裴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