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芬的脸已经羞红一片，她干脆用手捂住脸，低着头，转过身，对着大槐树，不好意思见人了。虽然寻亲受阻，姑姑已不在人世，但她心里还是泛起浓浓的甜蜜，同时一颗心也落下了。

这个时候，埭上人都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电灯泡，碍事呢，还不如水国懂事呢。水国多聪明，一上路，就自觉地远离哥哥和秀芬几十米远，故意走得快，将他们丢在后边。他们一转身，水国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圆点，在小路前头的前头了。他们彼此看几眼，就扛着农具，说回家喝茶午休了。不出今天，水林和秀芬“好上”的事儿就会长出翅膀，传遍整个埭。据说，好事儿的大团子端着个碗，听了丈夫回来绘声绘色的描述，喜滋滋地，告诉正在洗衣服的水林娘，末了更说只管当现成的婆婆，等着喝儿媳敬的茶。水林娘听了喜欢得不知咋好，当即就在水林爹的遗照前烧了三支香，嘴里默念有词。

此时，大槐树下，又只剩下了水林和秀芬两人。捅破了窗户纸，一切就好办了。可是，秀芬不敢看水林，不敢和平常那样说话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并不敢这样大胆。可她知道，水林是一言九鼎的男子，说出的话算数。还是水林先开了口。

他有些羞赧，或许，第一次在破庙，自己就被她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吸引了。他背着她，朝着大队卫生院一路狂奔，秀芬的手搂住他的颈脖，呼吸的气息呵在他的耳朵，小路颠簸，秀芬的身体在他的脊背上一颤一颤，他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想许多。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就这么住在他家，每天朝夕相对，吃饭一个桌上，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哪怕自己不曾对她动了心思，仅仅因为周围的闲言碎语，出于道义，也该娶了她。

“我家穷，你不嫌弃，你能瞧得上，我很高兴。”

水林朝她走近，心里溢着满满的幸福感，压抑的情感一旦释放，就不那么能控制住了。在家里，他多半是在伪装，可现在大槐树下，没别的人，他想试着拉拉秀芬的手，也就拉一拉，还得照常赶路，将被褥和干粮送去水国的学校。

可没想到，秀芬一躲，径直躲开了。

水林脸涨得更红了。

秀芬小跑了几步，却又回头，喊他：“水林哥，快点！”

她喊得格外动听，面容格外娇俏，水林回过神，赶了上去。他的心，芳兰的身影已经渐渐散去，这不是移情别恋，他不能总是活在沮丧和思念里，生活总是朝前进的，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不管心里藏了多少疼，都必须向前看。就像树林里子里羽毛鲜丽的戴胜鸟，这种鸟除非被弹弓攻击，受伤坠地，否则一直会在林子里鸣叫，不停下飞行的翅膀。水林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过于平顺，所以该在感情上栽一个小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