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微弱的阳光照射在薄薄的窗纸上，晕染出一层浅浅淡淡的金色。

此时正是将明未明之时，梨歌殿里烛火未熄，豆大的烛火一盏盏摆放在偌大的殿内，星星点点点亮一室光明。

颜月夕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怔怔的望着离她最近的那盏烛火。

一夜未熄，蜡烛早已烧成一摊蜡水，只剩下短短一段烛芯。火光跳跃着，像是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

身畔有人轻轻唤她：“阿夕。”

她怔怔的偏了头看向他，眼眶泛上一层浅浅的红色。

顾辰羽侧身坐在床沿，低了头看着她，烛光下他的眼神温柔似水。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眼神就像现在一样温柔。

怕她盯着烛光看伤了眼，他挪一挪身子靠在床头，一边用身子挡住烛光一边轻轻揽她入臂弯。

“阿夕，”他亲昵的抚了抚她的面颊，轻声问：“怎么不多睡会？”

颜月夕仰头，直视着他轻轻回答：“睡不着。”

声音那样轻那样轻，微弱到仿佛轻轻一碰便再无声息。

顾辰羽脸上微笑一僵，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悲痛的神情。

回想起前几日太医的话语，他手指颤了一颤，努力的张了嘴想要宽慰她，脑海里想好的话却堵在喉咙口，连一声都发不出。他咬了咬牙，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感情。

“今日好些了吗？”这句话，连带着脸上略显僵硬的微笑，都是一并挤出来的。就连他原本低沉温和的声线也沾染上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摇摇头，如实回答道：“我恐怕，活不过明日了。”

他的脸色一瞬变得铁青，咬了牙问道：“这话谁对你说的？是不是那群太医？阿夕，你不要信他们，他们都是一群庸医，一群饭桶！”

他越说脸色愈臭，表情愈加狰狞。

她却神色淡淡，眼神无悲也无喜。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放软了声音，小心翼翼却又不容反驳：“你不会有事的。阿夕，你信我好不好？？

“你信我，好不好？”他话语里带了一种微妙的期盼，再度重复了一遍。

好像只要她应了这么一句轻轻巧巧的话，便不会死。

她只静静的凝视着他，看着他脸上孩子般的希冀，终究不忍。

于是微微垂了眼睫，轻轻答了句：“好。”

可是，辰羽，我本就是应死之人。

这一世能死在你的怀里，已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恍惚间还记得上一世，她被乱臣贼子绑了手脚悬吊在城墙上，经了整整三日，竟活活饿死。可不知何故，魂魄却并未离体，于是眼睁睁，看着得胜归来的他被人乱箭射杀于城下。

她还记得，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眼睛一直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隔了那么远，她依旧清晰的知道，他是看着她的。只不知道，那时的他，眼底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