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陈善英从抗拒、到刺探、到平淡以对，依旧花了8年的时间。今年是第9年。

眼见快到点了，谭奇薇还不肯从方桌前起身。陈善英抖了抖手中新买的衣服，劝说道：“回来再写吧。要是作业多，就早点回来。时间不早了，饭菜做好要凉的。”

谭奇薇只好起身。换上妈妈给准备好的新衣服。

那是一件浅蓝色的插肩短袖连衣裙，衬衫布，本来可以落落大方，偏偏腰上缀了很多蓝纱片，蓝纱片参差不齐垂到膝盖下，层层叠叠蓬起来，使它看上去很隆重，像礼服。

换给小学生穿，绝美。

套在高中生的她身上，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谭奇薇望着大衣柜门上嵌着的镜子中的自己，目光沉了沉。妈妈的审美，一如她的生活，都困在了离婚前。

差不多上午十点的时候，谭奇薇爸爸的车出现在了楼下。

谭奇薇爸爸博士毕业后，创立了一家小而美的研发公司，专门做造船设计细节方面的研发专利，专利注册授权后，再卖给船厂。

他的与时俱进，体现在方方面面。说话玩梗，衣着年轻化。纯电动汽车兴起后，他很快把自己的宝马让给林阿姨，自己买了特斯拉。

高级灰的特斯拉，车身线条流畅优雅，静静地停在楼下。

谭奇薇爸爸从不上楼，他只打电话。

谭奇薇接到爸爸的电话后，一脸不情愿地出门。她妈妈提醒她开心点，不要一张隔夜面孔。谭奇薇不知道妈妈是否知道她的不开心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不让妈妈觉得她“狗心狼肺”。

8年过去了，她改变很多。最大的改变是：她从仇恨林阿姨，变成接纳林阿姨。

脚步轻移下楼。

谭奇薇爸爸已经从驾驶位走出来，他绕过车头，亲自给谭奇薇开车门，替她决定坐副驾驶的位置。

谭奇薇爸爸谭圳看上去矫健又精神，他爱科研，也爱健身，每周花在健身房的时间不低于中小学生一周体育课的总长。

一米七三的身高，得体的衣着，胖瘦适宜，脸上洋溢着成功者兼而有之的自信与威严。谭奇薇自己也必须承认，现在的爸爸，跟现在的妈妈，怎么看都不是一类人。

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候，爸爸从不问妈妈怎么样。谭奇薇也因此认定爸爸理智到冷酷。她当初单纯觉得妈妈太可怜而选择跟妈妈一起生活，现在回过头来看，是个正确决定。

车子沿着肇嘉浜路行驶，路过衡山公园，拐进衡山路。谭奇薇爸爸的新家，说起来，也进入第9个年头了，就在衡山路上。

有人说，衡山路一带，才是上海真正的核心。

车子熟稔地开进一个超高绿化的低调小区。大门口穿制服的保安煞有介事地朝业主的车敬礼。高大的香樟树、挂红的枫树、飘香的金桂沿路可见，郁郁葱葱的灌木丛上每一片叶子都油绿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