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抬眸偷偷去瞧，那人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肤色偏白，眉峰很高，是浓郁的黑，眼窝深邃，睫毛也很长，哦，睁眸时记得是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他的鼻梁高而坚挺，唇很薄，下巴坚毅。

分明是世间上等的好颜色，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棠心里惧他，一举一动便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那炉上的番薯烘烤久了逐渐皱了皮，溢出糯香的味道来，把大帐充盈得严严实实。待烤软了，便弹掉烤焦的薯皮，仔细盛入青铜托盘。

起了身见秦渲正抬眸打量着她，神情辨不分明。她心里一凛，便想，那人也许正在思量该如何处置她。

也许先杀了再埋，也许直接丢进天坑。

她把托盘置于秦渲面前，随后远远地退开，“公子尝尝罢。”

秦渲倒肯吃。

自入姜国以来督军已有三月余，军中的伙食不是肉糜便是腌菜，再配上几张干巴巴的胡麻饼，连口青菜都吃不上，加之水土不服，他见了便止不住要吐。

说来也怪，姜国的水他都饮不惯，烤番薯倒能吃得下。

他在隋国金尊玉贵，吃得都是珍肴异馔。她做得不过是乡村野味，他大概从未尝过，因而觉得新鲜，竟一连吃下两块。

小棠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好像找到了在秦渲手中求生的法则。

她是俘虏，便要对他有用。

有用才能活下来。

她想法子去解决秦渲水土不服的问题。

姜人有古方，若遇水土不服必先食用当地所产的豆腐。若没有豆腐，豆浆也是好的。小棠过去在大梁侍奉外祖母时向年长的嬷嬷们学了不少本事，因而知道。

她向庖人借来黄豆，用水足足泡了小半日，再用石磨子磨得细细的，细帛虑净粗糙的豆皮渣，最后在行军釜中煮沸，便熬出了一小锅香醇的豆浆来。

那人饮了豆浆身子果然舒适许多，气色也好了，顺带着脾气也好了不少。

小棠便每日都磨豆浆，甚至还去溪边翻开雪，挖出水嫩嫩的荠菜来。荠菜生在冬春，口感鲜美，达官显贵自然不识，对穷苦人家而言却是饱腹之物。

她煮出的荠菜粥鲜美可口，秦渲半月不见青菜，兴致好了便问，“这是什么菜？”

小棠便答，“是荠菜，姜国冬春时节总有。”

“何处会有？”

她笑道，“山里溪边，到处都是。”

那人微微点头，又问，“姜人可都吃？”

小棠只当他随口一问，便道，“冬日山里没什么菜可吃，寻常百姓常以此下饭。”

“姜军可吃？”

小棠心里的弦乍然绷紧，抬眸见那人唇角的笑意早便敛去，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正紧紧审视着她。

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厉害，却不敢叫他瞧出分明，装作寻常的模样道，“姜军有专供的粮草，也有随军的庖人，因而并不怎么吃。”

那人约莫信了罢，少顷气定神闲命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