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恍惚间，我抚着面上伤疤，想到边境风沙，想到半生倥偬。

我举杯。

一杯敬故人，二杯敬山河，三杯敬青山忠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00

我再回京城时，世事变迁，我熟悉的事熟悉的人都已模糊在我的记忆中。

不变的是记忆中千树落英坠落凡尘的梨花，还有依旧气宇轩昂的他。

能让我抛开繁琐忙碌的军务上京的也只有他，他娶江晚时我没来，他的登基大典我也没来，他和江晚的幼子满月时我也没来。

独独今日，他的24岁生辰我来了。

幼时参与宫宴是坐在宴席的尾端，和一众年龄相仿的孩童一起入宴。

而今我却已经坐在了朝臣的位置，昔日的同伴都已成家，我却任然孑然一身。

昔日我征战沙场他运筹帷幄，携手并进也算为一对璧人，而今他在上我为臣，相处的点点滴滴都随岁月消磨殆尽。

我随着群臣伏倒在地，喊出了那句：「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他今日似乎心情上好，他站在大殿之上，江晚则在他的身旁轻挽着他的右臂，他一挥手朗声道：

「今日我大燕神将宋慈安回朝，朕特意备下了寇奴今年进贡的琼浆玉露，诸位爱卿今日与朕痛饮几杯」

话音刚落，侍女们鱼贯而入，呈上了美酒佳肴。

酒过几巡，大家脸上都有些微醺，江晚站起身来轻轻柔柔的开口：

「今天是亘哥哥的生日，臣妾特意为哥哥准备了一舞，唤做霓裳羽衣」

他抚掌大笑道：

「好，朕今日可算有眼福了。」

锦绣双蝶的薄纱曳地裙随着她的舞动摇曳生姿，轻云曼舞，罗裙的裙边纷飞，她眸光流转一双水眸欲语还休。

可能这便是她自己所做的诗中的一笑倾人城罢。

曼妙绰影翩舞如惊鸿，她兀的变出一把长剑，绣剑婉转。

他却从殿上飞身而下，纵身轻越夺剑入手，提手挽剑迭花浪，搅碎一池月影。琼浆沾唇色殷润，微醺染酡颜，他将江晚轻拥入怀于她共舞剑。

好不惬意风流。

也不知他将江晚拥入怀一同舞剑时心里想的究竟是谁。

是造出了炸弹枪炮助他上位的江晚？还是放弃了荣华富贵，后半生都用在替他驻守边关的我？

我四岁识得陆经亘，十四岁被他举荐为大燕第一女将军，救国于危难，他却在我二十岁时风光迎娶神女江晚。

我的大半人生都与他相关，是为大燕股肱，半生倥偬，却无法与爱人相守。

有那么一瞬，我忆起了西北黄沙，忆起了他拥着我在黄沙中起舞。

国破家亡非我所愿，戎马一生亦非我所愿。

我最初的所求所愿，无非是家人团圆美满，和意中人共度余生。

罢了，罢了。

不过是叹隙中驹。

我举杯， 一杯敬故人，二杯敬山河，三杯敬青山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