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几层窗帘布密不透风地把光挡在外面，屋里依然是沉寂的一片黑暗。穿过卧室，客厅角落里放着一把落灰的吉他，窗帘没拉紧，有偷偷奔逃进来的阳光在吉他弦上雀跃地跳舞。更远处的厨房，那里门关得紧紧的，自从那个人走后，这扇门再也没开过了，门背后是大扇的窗户透进的灿烂阳光，灰尘在阳光中上下翻腾。

今天是个适合开茶话会的好日子，屋子里所有的物件什都在伸伸胳膊伸伸腿儿，活动活动身子，嗡嗡地讨论不停。在阳光的拨弄下，屋子里充满了热闹的活气，除了那个人。

大家都默契的，小小声的开着茶话会，不去打扰那个睡得沉沉的人。

这似乎是他这段时间来，第一个，长久的，安稳的睡眠。

其实那人不是睡着了。

他是被梦魇住了。

他醒不过来。

梦里有一个人在对他说着什么

一会儿温和有礼

一会儿面目扭曲

白昼与黑夜在他梦境中交替，他在混乱的梦境中无力挣扎，只能颓然地被裹挟着沉沦下去。

不断交错的场景最终固定下来：一片空地，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石头旁一点新绿，向上望遥远处是一片木制屋顶支了扇窗，那人放松的坐在石头上，声色温暖，语带笑意，天光倾泻而下，他远远站着，看不清那人的脸。

柯至越来越记不得时日，记忆也像是在随时间慢慢从指缝中溜走。他在梦境中迷路，昼夜交替都变得模糊起来，也不知过了几日几月，只满足地自我催眠，沉沦在梦境里。

如果不是友人的突然到访，他已经连梦境与现实都分不清了。

“咚咚”的敲门声打破了一室死气沉沉的寂静，缠住床上人的梦魇瑟缩了一下，又继续蔓延。

见屋里人没有动静，屋外的急了，开始大力的踹门，哐当哐当的巨响惊醒了床上的人。梦魇如潮水般退去，柯至慢慢悠悠的坐起身来，睡眼朦胧。门外的人显然是急得不行，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一把斧头，三两下拆了门进屋。这个时候柯至正拥着被子，还没有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柯至！柯至！”门外的人扔开斧头，大步迈进来，“在哪儿？没死就吱一声儿啊！”

柯至愣愣的坐在床上，看见有人逆光而来，像极了梦中的那个人。

不，不像，身形不像，走路不像，不是他。

不是他。

柯至迟缓的低下头，心里空落落的，没个着地。

屋内光线过于昏暗，进门的那人半天没适应，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扯着嗓子喊：“柯至，柯至你还活着吗？”一边喊一边摸摸索索摸到了灯，摁了两下，居然没亮，也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怎么了。那人只能无奈的继续摸索，眼睛也稍微适应黑暗的环境，他慢慢走到窗边，扯开窗帘，停落在上许久的灰尘受到惊扰，腾的一下散开，炽烈的阳光射屋内，沉沉的死气被驱散，那人被呛得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