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那一瞬间的感觉又回来了。

眼前明明还是那个带着婴儿肥的，不谙世事的少女，可是眼神中却有着久居人上，历经世事的沧桑威仪。

“看来刘妈妈是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姚至柔淡淡一笑。

“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大小姐，就应当明白，我和我娘再怎么不受宠，我也终究姓姚，身上流着的是姚家的血。我知道闵姨娘授意了你些什么，你们不过是觉着我娘不过是个缠绵病榻的挂牌夫人，给我吃些苦头也没有人能为我撑腰，可是你们却忘了……”

姚至柔探身直直地望着刘婆子，语调轻柔：“刘妈妈，你知道祖母为什么当初会在我娘病重的时候，将我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吗？”

刘婆子额上的水，在蒸发中带来隐隐的寒意。

“因为我娘不是什么大家出身，我若由她教养，将来不容易被体面的人家看上；而若是在祖母身边长大，说出去也是正经大家闺秀教养出来的……”

姚至柔声低如同呓语，“刘妈妈，咱们姚府自祖父辈败落，至今才不过回到往日一半的风光，祖母可是就指着我攀上一门好亲，好襄助姚府早日恢复往日荣光哪……”

采珠心疼地皱着眉，采玉瞪大了眼，而刘婆子已经冷汗连连。

令她生出冷汗的，不是姚至柔说的这些话本身，而是她在这个年纪竟然就能想明白这些。

一直以来，姚老夫人都不喜袁氏和她所出的姚至柔，认为她们白占了正室嫡出的身份，可她还是将姚至柔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对外宣称自己是体贴媳妇，心疼稚儿。

可是府里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齐氏从未真心待过她，也并不关心她将来在夫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做当家夫人的德行和能力。

除了府里常规的女教习和女红师父，齐氏并没有真正地教过姚至柔，也从来懒得过问底下人是怎么阳奉阴违地轻视慢待于她。

姚至柔，一直是姚府主人院子里，一棵光鲜亮丽的杂草。

他们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平时里没少给她脸色瞧，克扣她的东西，动不动就喜欢教训她，享受着骑在主子头上耀武扬威的快感。

可是他们忘了，她是会长大的。

她逐渐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的价值，现在，她不愿忍了。

“刘妈妈，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毕竟你做我的主做得太久了……但是怎么办呢？你总是骑在我头上，我也会不高兴的啊。”

姚至柔重新拿起一只茶杯，闲闲地在手里转着，眼中隐隐带着几分杀伐之气。

“我也不要求你马上就能转圜过来，不过没关系，后院人多事繁，总有能重新教刘妈妈做人的。”

姚至柔将茶杯放下，笑盈盈地看着刘婆子。

刘婆子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

是她气急昏了头，还以为姚至柔是以前那个任她拿捏的小丫头，歪缠几句，撒个泼就能让她退步。

若是如此，姚至柔也不会轻易就将她一撸到底，落得如今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