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意识到这一点不禁苦笑了起来。一个失去了手臂的男人和具有一个废手臂的男人可谓半斤八两,就这个问题患得患失纯属无稽之谈。身体上有了残疾,考虑问题都小家子气。小武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惊讶。
四月过半,落英缤纷。这时小武接到转院的命令。虽然还需要进行肩膀的活动练习和按摩,可是并不需要特意留在陆军临时医院。
转院命令上写着:“在东京陆海军医院接受门诊治疗。”小武把它装进包里整理好了行装。
“你要走了?”
寺内躺在床上问道。他脸上有了点血色,胃口多少好了一些,可是大部分的营养都化作浓汁排泄掉了。
“我没有明确的着落,暂且在东京接受治疗。”
想到伤愈后的日子,小武心中忐忑不安。
从今往后自己不过是一个独臂残疾人了。
寺内一反常态怪里怪气地说:“谢谢你的照顾。”
“别说傻话,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你在,我心里就踏实。”
“我也是。”
小武一边说心里一边想:寺内病情的恶化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一种补偿吧。
“我也想离开这里。”
“不用到夏天就能出去了。”
“不,照这样下去怕是出不去了。”寺内在病床上凄然地说,“这个治不好的。”
“没有这回事。”
“不,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寺内又重复了一遍,于是小武就无话可说了,因为小武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天,小武最后一次接受了佐藤医监的巡诊。佐藤轻轻地击打那只像研磨杵一样的残肢,让小武舞动几下后,说:“好,没问题了。”
“谢谢。”
“战争不久就结束的话,我也会回到顺天堂,所以我们或许在东京也能见面。”
“到时候请多关照。”
佐藤点点头,趋步到寺内跟前。看护兵解开了绷带,连续几天淤积的脓汁把创口的四周泡得软绵绵白乎乎的。佐藤默默地清理伤口,又重新塞进纱布。当看护兵再次给他卷上绷带的时候,寺内霍然用左手支起身体。
“佐藤医监,我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
“请把我的手臂截断!”
“……”
“拜托您了。我想和小武大尉一样早日康复重新为国家效劳。”佐藤木然地望着窗户,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病房。
“医监,医监!”
寺内大声叫喊,可是佐藤没有回到病房来。寺内又大喊了一声后,用拳头捂着眼睛趴倒在床上。
当年即明治十年五月初,小武敬介回到了东京。从去年开始,神风连之乱、秋月之乱、荻之乱接踵而来,全国各地叛乱四起,社会形势动荡不安,可是东京到底是首都,化解了这些叛乱,显示出它不可撼动的强大。小武暂且寄宿在本所小梅的叔叔家,每隔一天去一次位于下谷的陆海军医院接受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