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战极其地惨烈，不休不止十个昼夜，厮杀声响彻帝都。以至于穿城而过的护城河，被鲜血染得腥红，血腥气儿四溢。尸首随意被置在地上，直至腐臭，发烂，露出那森森的白骨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道此？翊桦帝多年疏于兵务，而阙炎军早有预谋，野心勃勃，相较之下，实力悬殊。虽奋力抵抗，都城终破。

见大势已失，青岚兵将多降于炎军，守将慕怀平率众苦战，不得援。终是帝都城破，慕怀平力竭被擒，宁死不降。阙炎敬其忠心，起爱才之心，幽禁于宫，遣说客说其，青岚朝皇室皆沦俘虏，只待择日抄斩。阙炎清朝堂，理宗室，自立为炎帝，更国号为“歌”。

青史改写。

成王败寇，软禁青岚皇室和主将慕怀平的地方是景宁行宫，行宫内承设仍旧是先时模样，奢糜华贵之极。下令修造行宫的翊桦帝大概不能想到这供他享乐之所，会是亡国后锁住他血亲和亲信的金笼。

无子嗣的嫔妃皆软禁在昭华宫，诸多人儿处在一宫，不便之处自不必细说。其中许多正值妙龄的美人儿，曾随同翊桦帝于行宫避暑玩乐，而今旧地重回，物是人非，皆是掩面低泣。她们哭的是王朝衰亡，是已逝的帝王，亦是哭她们自己：君上便是她们的天，她们的天已塌，还能这样在行宫中苟且多久呢？

入行宫的第三日，不待母妃柔声唤她起来梳妆，青落暖便醒了，心内似有个声音在急切地唤她：“快！快起来！”

她醒了残梦，缓睁双目，半启的雕花小窗外，黑夜化作黑压压的飞鸟，展翼飞离，天际已有了熹微的晨光。

顾不着更衣绾发，她只那件单薄的睡袍，赤着脚下来，欲推门向外去。指腹触门的一瞬间，她却收了手：她听见外边压低声音说道着什么。

“我是无法陪落落的，他去了，我或是随他去了，或是为他守陵，再或者有些什么变故，就不再是我可以预料的了。她有青岚皇室血脉，只怕炎帝不过容她。今欲托付与将军，我也可宽心。”

“落落”。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是熟悉的女声。是母妃。她却愣住，母妃素日里只唤她岚儿，这样唤她“落落”的人，还有顾恒安。

可是顾恒安呢？他为官九月便自请辞去，她已许久，断了他消息。

“娘娘何必如此说来？怀平生是青岚人，死为青岚鬼。保护公主平安不过是怀平己任罢了。不如护公主往洛阳去可好？洛阳尚有故人，而今，也只能这样一步步走了。”

慕怀平？！

她几乎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他不是软禁在别宫吗？此番逃出必是费了一番力气的。至于洛阳，可是顾恒安所在之地。只是…要她离开生她养她，十几年不曾分离的母妃，怎能做到？

青落暖一心想着，再没听见之后的话，凉气丝丝缕缕地从脚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