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堉正对宝镜重插着金簪，乍听此言，手一顿，“是两岁，不是十二岁，是三个月，不是一百三十个月大，养好了，就还是我的女儿，这么小的孩子，哪还能记清楚她爹的模样？”

葛红船将象牙筷子放到青花地黄彩龙纹碗碗上，一屁股坐在鹿角椅上，没好气地说：“你这么喜欢当爹，自己又没儿子，为何不去外面捡两个没人要的儿子来，抱回府中养，也好传宗接代。”

朱友堉见葛红船这般，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笑着去抓她的手，“好姐姐，你生什么气，左右一个丫头，还能怎么着，你是从扬州来的，必知道瘦马，咱们就先把那两个养着，等她们十三四了，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可是能发一笔的。”

扬州瘦马即是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秦楼楚馆，以此从中牟利。

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

初买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时，可赚达千五百两。

一般百姓见有利可图，竞相效法，蔚为风气，扬州盐商垄断全国的盐运业，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故在当时全国，扬州“养瘦马”之风最盛。

葛红船是扬州人，自然有所耳闻，她的生母王氏，就是瘦马出身，被以八百两银子的价格卖与葛红船的父亲为妾。

生下三儿一女，长女即为葛红船。

她听见朱友堉如此说，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两人用过饭后，朱友堉走至魏莼客房中，见魏莼客正拿着绣棚，便问道：“这是做什么？”

魏莼客说是要给葛红船绣安神香囊。

朱友堉问：“是大娘子的意思？”

魏莼客轻轻摇了摇头，端的是贤惠模样，“是我自个儿的主意，大娘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要是送些金银细软，她也瞧不上，便只能做些小玩意儿了。”

说罢放下绣棚，命丫鬟倒茶，魏莼客则给朱友堉捏起肩来。

她才洗了头发，松松地挽了起来，此刻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魏莼客与朱友堉之间。

魏莼客腼腆地，“爷爷，奴家有个不情之请。”

朱友堉惬意地闭上了眼，示意她讲。

魏莼客口吻舒缓：“奴家进这个家门，已有五六日了，还不曾见过老太太，奴家想去给老太太磕个头，以表孝心，哪怕进不得门，在门前跪下也使得。”

朱友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示意魏莼客到他面前来，朱友堉牵起她的手，“我倒是忘了这事儿了，我没有表示的这段时间，你应该很局促吧？”

魏莼客面色微红，看着朱友堉的手，细声细气地说：“奴家初来乍到，凡事不敢轻举妄动，奴家知道爷爷将奴家迎入府上，有很多人不高兴，不待见奴家和两个孩儿，生怕走错了步子，给爷爷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