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他内心其实很惧怕这一天的到来，也可以说，即使在他内心很惧怕这一天的到来，也依旧阻挡不了他即将会见到葬的那种兴奋感，以至于他可以抛弃那些曾经与他一起共患难的。

看着他的背影，哑娘有一瞬间的恍惚，在醉生船坊的时候，七堇虽每天都会被各式各样的古怪客人纠缠，可是她总会觉得七堇其实离自己很近，哪怕是他在屋里她在屋外，也好像世界上仅剩的两人互相依偎取暖般亲近，因为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可是葬一出现，即使自己还会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边，但七堇的所有就好像梦魇般的被诅咒，他自己本身也会被催眠一样麻木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哑娘其实很不喜欢葬。

“哑娘……”七堇虚揽她的腰，把头也凑过去，“终于可以出来了，不开心？”

的确不开心。

哑娘摇了摇头，她不会说话，所以总是只能这样浅显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七堇身子往后退了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很轻快：“既然重出江湖，我也应该叫你从前的名字了。”

哑娘转头，看着他已经收回了手枕在头后，露出一贯的微笑：“茶非师妹。”

茶非茶非，若不是七堇提醒，茶非恐怕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和名字，那些仿佛已经是亘古的痕迹的记忆，几乎已经是零星的存在在脑海里。

哑娘眯着眼睛笑了，她和七堇都喜欢眯着眼睛笑，然而七堇的桃花眼眯起来总是温润带着凌厉，哑娘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却总是会眯成月牙形，眼珠隐藏在长睫毛里闪闪发亮。

她点了点头，脸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很明显她同意了茶非这个已经几乎被遗忘的名字，哪怕她又或许需要用不短一段时间来适应。

他们首先要去的第一地方是招摇山，那里是他们师父的墓地所在。

《山海经》里说，南山经南山之首为鹊山，鹊山之首名为招摇之山，多桂多金玉，有草食之不饥，有兽食之善行。

那里是一个灵气充裕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月桂树，的确是令人难忘的景色。可茶非踏进山界的时候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转眼看七堇的时候正巧七堇也转过头来。

将近七年的醉生梦死，让他们差点忘记，自己其实是已经被驱逐的招摇山弟子了。

“老头子向来很宠你。”七堇侧着头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笑着，“驱逐的时候虽然严厉，但没想到他真的是认真的。”

茶非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脆弱的简直可以忽视的结界，指尖点到的那片空气处几不可见地泛起了一圈金色涟漪，虽不强硬，也看出了那主人的拒绝之意。

七堇抬头望天，半晌，低头轻笑一声：“也罢。”

说完，一挥衣襟，跪在了月桂树下，茶非敛目，刚想一同跪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山上有不寻常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