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言辞简直胆大包天，宴席上喧闹的气氛顷刻沉寂下来。

众人惊愕地望向姬姜，疑心究竟是她无故疯魔了，还是自己白日臆想，听错了话。

萧氏公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拍案呵道：“放肆！以下犯上，不敬天威，该当何罪！”

旋即继续发难，向侍从吩咐：“没眼力劲儿的东西，还不把她拖下去，庭杖一百，好好长长记性！”

面对他的厉声讨伐，姬姜却是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寒缩的神情。

她仍旧看着上座的慕容芷，目光平静，自始至终没有分出正眼瞧他。深红一点朱唇，美得肃杀。

姬姜已决定任性一回，今次无论如何都要问谢玄讨一个结果，故而对在场之人都没在怕的。毋宁说，他们皆是来成全她的。

她给不了谢玄想要的答案，只能卑劣愚蠢的想出这样的法子，逼迫他妥协。

算来，她也在赌，赌他爱着她，会迁就她。

她敢这样做，缘于不久前的试探。

彼时二人在书房，谢玄伏案，执笔在书上勾勾画画，不知做着什么批注。她紧挨他身侧坐着，却是胡乱撕着扇子上的筋纹，百无聊赖。

蓦地想到当初对姬凉川夸下的海口，三月之内要他非她不娶。眼见时间一点点消耗，她的耐心也在被考验。

思来想去，情绪一时焦躁郁闷。

终是按捺不住，姬姜索性做出天真的娇态，宜言宜嗔着问他:“谢玄，你会不会娶我？”

谢玄抬头看她，明眸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想做我的妻子？”

“你凭什么呢？”她还不及回答，他又这样问，问得她哑口无言。

是啊，凭什么？这天下总有比她美，比她更乖顺贴合心意，比她家世清白显赫的女子…

她算什么？

寻常人的一生，多得是像“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

她的扇子起初是空白一片的，后来这空白上有淡淡一抹人影子打了底，轮廓分明，美好清朗，包容着她对大千尘世的憧憬向往。

可来不及完整地描画出人像，下一刻，那抹孤芳的剪影、连同整个扇面，便被他人以一种充满恶意的、蛮横侵略的姿态，肆意涂晕，变得面目全非。

姬姜无措地默了半晌，才咕哝含糊着说:“我爱你啊，谢玄。”

他摇头轻笑，伸手捏一捏她颈项后面的一块软肉，似乎在抚慰一只狸奴，低低道:“骗子。”

遭了，姬姜想。

他不相信她爱他，又或者说，他早已看穿了她的伪装，洞悉她不爱他的真相。她自以为精湛、天衣无缝的演技，其实漏洞百出。

姬姜茫然若失地睁大了眼睛，仿佛蒙上水的壳，一霎也不霎，怕它破，对着他哭。

那成什么样子？就这么认输了？闹得难堪没了尊严。

她切实地难受着，谢玄却像是被取悦到，大发慈悲地松了口:“想做我的妻子，也不是不可以。”像是在哄她，半真半假。

姬姜投以问询的目光。

他定定道:“证明给我看。”

姬姜愣了一下，“什么？”

谢玄顿了顿，笑:“不是说爱我么，证明给我看。”

这要怎么证明？

爱一个人要怎样证明？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