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之前搜过她的身,也见过这块木头,已经破旧得发黑发亮了,感觉拿来垫桌子都费劲。
就见萧月锦不知道扣了一下什么地方,而后从里头扯出一条墨线来,就着那药柜,细细地比划着什么。
好像……是在度量。
手法很娴熟,动作也干脆利落,怎么看怎么地得心应手。
她量完收回线,又扣了一下那块木头,就见那木头里头又生出了一把小锯子来。
锯子精细又锋利,锯齿看起来有些磨损,但显然因为主人的精细保养,感觉再用很久也不会坏。
关氏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小东西这么精巧。”
萧月锦头也不抬:“这是我乳娘亲手做的,世间独一个。”
沈辞眸色一沉。
“你的乳娘?”
萧月锦是个一心不能二用的人,这会专注手上的功夫,很自然应道:“我的这门手艺也是她教的。”
关氏附和道:“女木匠可不多见啊。”
日光被飘动的云层遮挡,院子里的光线倏地暗了下来,久远的记忆之中,有什么东西钻破了厚实干涸的泥土,悄悄地冒了头。
沈辞见过这个木头。
或者应该叫这木头的名字——非攻仪。
有个很厉害的女人,带着几千残兵守了十天的城门,他那会还年幼,只有五岁,所以才能巧妙地骗过那个女人,顺利地潜进了城中。
那女人称这木头叫“非攻仪”,名字取自《墨子·非攻》,为了方便随时随地可以做些手艺东西,所以做了这么一个能把几样基础简单的工具小巧收纳起来的工具,她会做木工,却不止会做木工。
样子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那个女人姓墨。
——前朝长公主赵妤婳的心腹女官,十八年前,皇城被攻破的那天,她随着赵妤婳葬身在火海之中。
修个柜子的功夫还是挺简单的,要不是手上没有趁手的功夫,也没有足够的材料,萧月锦都想把这个柜子给拆了重新做个精巧的。
她拍了拍手上沾的木灰,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修好了。”
关氏过去又摸又摇的,语气惊喜:“哎呀,你别说,可稳当了,你有这门手艺怎么不早说啊。”
她又打起了新的主意:“我屋子那个陪嫁的妆台,坏了好久了,你帮我去看一看怎么样?”
萧月锦当然没问题。
她好些日子没有做手工活了,这阵子事情太多了,现在还有点意犹未尽。
关氏笑容还在脸上,这会忽然记起了什么,猛地“哎呀”一声。
“瞧我这记性,辞哥儿,那个沈川又来找你买药了,就在前堂等着呢。”
她就是为这个事过来找沈辞的,结果三两下耽误差点给忘了。
要是关氏和萧月锦再细腻敏感一点,就会发现平时温和如玉的沈辞,面上的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冷凝。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在如临大敌的时候,他才会显露出这样一丝像是正常人的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