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月光映在雪地上莹莹生辉，将一整日的罪恶与慌乱都掩盖在柔软又平静的月色之下。

公主披着一袭红裘优雅地从屋内缓缓走出，红裘边上一圈洁白的兔毛沾上了些许干涸的血迹。月光照在她笔挺的脊背上，优雅而从容，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将她击垮。

“驸马暴毙，三日后发丧。”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用清冷又克制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候在不远处的宫人低眉顺目地回答，“是。”

有些许风雪吹入，冰冰凉地落在公主脸上。她并未急着伸手拭去，而是站在连廊下，默默地望着庭院内的溪水草木、奇花异石。它们无一不珍贵稀有，皆经过精心雕琢，处处彰显着公主府的繁华荣宠。

她伸出手，几片雪花飘飘悠悠地落入她的掌心，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良久，她红唇轻启，“走吧。”

。

公主沿着连廊走回寝殿，几个机灵的宫人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公主推开房门，屋内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融进四肢百骸。她看着与往日摆放布置并无不同的房间，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冰凉。

昏黄的烛火在烛台上摇摆跳跃，忽明忽暗，窗外大雪依旧。公主对镜端详许久，从妆奁中取出一支骡子黛，细细地为自己描上眉。

螺子黛还是年前驸马为她特意从波斯弄回来的珍品。他总是这样，恨不得能将全世界的奇珍异宝捧在她面前。无论让他做什么也总是心甘情愿，一如今日夕阳下他依言饮下那杯毒酒一般。

她依旧记得驸马接过酒时笑的温柔，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看透一切，墨色的瞳孔里映出她的身影。他的目光近乎贪婪，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明艳姑娘。

公主心下一惊，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螺子黛掉落在地碎成几瓣儿，彻底没了生机，就像今日驸马饮了毒酒后支离破碎的模样。

一定很疼吧......

可是，为了她元氏江山，为了她的皇弟，她不得不这么做。

夫君，对不起。

她缓缓地在心中默念，长出了一口气。

。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是宫人从外面归来，她悄悄地将门掩上。宫人尚未将蓑衣上的雪抖落，便瞧见梳妆台前端坐着的公主，惊道：“呀！怎么这么晚了公主还不睡。”

“今夜不用你伺候，自去歇着吧。”公主淡淡开口，神情未曾动容半分。

宫人不敢多言，悄声退下了。

公主看着铜镜前的人，脸如银盘，眉似新月，眼波流转，唇不点而朱，二十五年的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美艳依旧，只是瞳孔中少了些什么。

屋内灯光昏暗，看久了便有些眩晕之感，渐渐地，公主只觉得眼前景致如走马灯般飞速变化，她仿佛被卷入无尽漩涡，穿梭在时光之中，耳边还隐隐响起驸马那低沉温柔的声音——

“若还有来生，臣仍旧愿将性命供奉于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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