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丫头吃点儿，这么饿着，让娘娘看了，还以为咱虐待自家人呢。”

我爹点头哈腰，忙不迭地抓起一碗滚烫的小米粥，往我嗓子眼里直灌。

我被烫得咳嗽，整个人都快要晕过去了。

可我爹还不放过我，跟魔怔了似的，使劲给我灌粥。

那大师说啥，他就信啥。

我泪眼朦胧，又无力挣扎。

小米粥灌完的时候，我的食道都要被烫裂了。

没有一个人在意我，他们只顾着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给我爷爷抬棺。

大师吃饱喝足，终于开始说出殡大事。

“我刚刚算了一卦，这回的阴夫，不能直接抬到娘娘庙。”

“六十年一甲子，娘娘她老人家，此刻正拜月吸收天地精华呢，贸然抬过去，娘娘是配婚哪，还是修炼哪。”

众人点头称是，对大师的话深信不疑。

大师最后拍板，要壮汉们先把爷爷的棺抬到后山脚下。

那里是我们村的祖坟，埋着前数几百年无数先人。

大师圈出一块风水宝地，要壮汉们把那块地上的坟都挪走。

挪坟，更是大逆不道。

而且坟里面，埋的都是本村的祖宗。

人群中终于冒出反对声。

“不成不成，那是俺祖爷爷的坟，俺也不敢刨！”

“是耶，俺太爷太奶也在那儿咧！”

“大师，可否换个法子啊？”

长老听得皱眉，把拐杖狠狠敲了敲地，扯着嗓门怒喝：

“反了你们了，你们的爷奶，能有娘娘的阴夫重要？”

众人安静下来，敢怒不敢言。

长老在我们村极有威信，他一开口，登时没人再敢反驳。

就连我爹，往日那么横的一个汉子，也得卑躬屈膝，连连称是。

长老拍了拍大师的肩。

“莫管他们，一切都听大师安排。”

大师嘿嘿一笑，扯着嗓子喊：

“吉时已到，出——殡——咯！”

7.

刚刚在屋里，我还没意识到。

直到走出大门的时候，我才看见，我家上方凝结了一团极浓极黑的气。

像香港僵尸片里出现的那种怨气。

同样的，这股气只有我能看见，其他人全都面色如常。

我忍不住想，这也许是爷爷在指点我什么。

这群抬着他的尸身出殡的人，注定有去无回。

我手里被大师塞进了一沓金元宝，还有一面白幡。

金元宝是撒给过路的孤魂野鬼的，也叫过路财。

白幡则是招魂幡，能震慑鬼魂，让他们不敢靠近。

大师让我哭，哭得越惨越好，越烈越好。

可我突然哭不出来，死死咬着下唇，愣是一点眼也不红。

我爹急了，一巴掌呼我头上，骂道：

“死赔钱货，要你几滴泪珠子，你还敢给老子委屈上了！”

大师这回没拦，跟长老一起在旁边看我爹揍我。

我的脑瓜子被揍得嗡嗡的，不知怎的，这回极有骨气，一声不吭。

我想爷爷了。

爷爷如果还在，见我爹这么揍我，肯定要上来跟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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