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医生人到中年才开始带实习生，他工作第三年就带了第一批实习生。带完第一届实习生，领导就单独找他去办公室，白花花的实习结业总结堆在桌上，实习导师署名“姜燃”的那叠，评价都是良。

“一个优都没有？”主任问。

姜燃摇头：“找不到一个好的。”

主任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样优秀，你总要给那些小孩子一点鼓励吧！”

姜燃沉默了片刻，尔后抬头道：“可是主任，职场是没有小孩子的。”

而此时，一堆小孩子就站在他面前，头顶“A大医学院”的光环熠熠闪光，姜燃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一个清瘦的身影。

因为五官很像，所以他可以肯定，接下来的漫长半年，这个小孩归他管。

他希望这个小孩最好乖一点，能力强一点，话说少一点，这样会减免双方很多的麻烦。所以他打算第一次见就和小孩约法三章，简单快捷，清晰明了。

结果话没说出口，就被人截了。

小孩一双狸猫似的眼睛盯着他，眼里还闪着精光：“姜医生？”

“嗯。”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我看过你写的报告。”她说。

一般这样的开场，后面得跟上溢于言表的称赞，姜燃不喜欢奉承与被奉承，他想让小孩少说废话，第二次被截。

“你在14年9月《医学世界》上发的那篇文章，我13年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过类似的报告；你在15年1月《医生》上发表的研究报告，我曾经在实验室里做出过和你不同的结果，虽然几千次里只有一次，但这个特例的确存在，所以我觉得你的报告并不是绝对严谨。”

身高是小孩，长相是小孩，口气也和无知的小孩一样欠扁。

“这个研究我做了上万次。”姜燃眯着眼，回忆起这几年在实验室的日日夜夜，突然有些不服气地想要和面前的小孩一较高下，“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说的千分之一的几率不存在，如果你见到了，那只能说明你某一项的参数出现了偏差。”

小孩瞪大眼，鼓着嘴巴说：“承认自己的错误就这么难么，姜医生？”

他俯下身，在距离她的脸还有约莫二十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姜燃望着她那双赌气的小眼睛，得意洋洋地说：“是你错了，小孩。”

“你才错了！我没错！”她气得鼻子都拧在了一起，转过身拔腿就要跑，末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又折了回来，一字一顿地说，“还有，我不是小孩。”

然后她把自己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念了一遍。

是个晴天的午后，细碎的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嘴巴一张一翕。

“温离！”

他再一次把自己胸口别着的名条摆正。

小孩是小孩，长得像小孩，脾气像小孩，不过名字，倒还不至于那么的无关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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