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禾再一次见到的方筝的时候，恰好过了半年。

彼时凡间正值生机勃勃的春天，连带着忘川河两岸的彼岸和双生也陆续开了花。

她看着方筝走近，本来准备夸他记忆不错，谁知他却在距离她一丈多远的位置，对着另外一朵雪白的双生含笑说：“时隔半年我又照着记忆里的路来了，会说话的小彼岸，你还记得我吗？”

鸢禾想，如果自己跟人类一样有温热的血液，现在肯定一口老血喷在了他雪白的脸上。

虽然每朵彼岸的颜色都一样，可由于修为不同，开花的形状大小也会不同，她由于跟妹妹鸢萝平分了修为养分，所以花朵的个头比普遍的双生都要小上大半圈，亏他好意思炫耀自己的记忆。

默默在心底冷哼了两声，鸢禾方才伸长了叶片一巴掌拍到他弹性不错的臀上，恨铁不成钢道：“土包子，我在这里。”

妖的力气自然不是普通凡人可以比拟的，因而一击之下，方筝很是踉跄地退后了几步，好不容易方才稳住身形，回头对鸢禾嘟嚷：“你一个女孩子，怎的能随便接触男人？”

“谁告诉你我是女孩子？”

“花妖不都是女孩子？”

“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

“……”

或许是独自寻找的黄泉路太过孤单，又或许是因为对着一朵花没有负担，所以在两人渐渐熟悉了之后，方筝对着鸢禾说了许多他在凡间绝对不会说与人听的话，比如很多次以他的武功根本不用受那样的伤，可是为了到黄泉寻找小兰的下落，他不得不多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对于他的想法，鸢禾表示很不能理解。

“既然那么喜欢，为何不直接死透，这样便可以直接去阎王殿前请求查看小兰的下落？”

“你也觉得这样很虚伪是不是？”他微微扬了扬嘴角，明明是在笑，可却让人感觉到无尽的悲伤，“可是我没办法，如今父皇年迈，皇兄之间内斗不止，但凡有实力有兵权的将军都被他们拉拢不肯轻易浪费兵力对外，如若我也死了，宁国和百姓又该怎么办？”

“那以后你会当皇帝？”鸢禾舒展着花瓣看他，否则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拼命是为哪般。

方筝依旧摇头：“我虽是皇子，却并非太子。”

鸢禾越发疑惑：“那你是要干掉太子取而代之？”

“太子之后，我还有十五个哥哥，我排十七。”

她吸了口气，摇摆着花瓣不敢置信：“你爹怎么这么能生？你想当皇帝还真是困难重重。人家唐什么宗，被兄弟手足逼迫不得不举兵，都还被诟病那么多年，你若踩在十六个兄弟的尸体上登基，一定会遗臭万年的。就算你跟他一样能够开创一个大唐盛世，那些史官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造反，我不想当皇帝。”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她怒其不争，“而且听说你已经军功赫赫，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威望极高，你以为你的兄弟登基后会放过你吗？自古名将，下场凄凉。”

他无言以对，好半晌才抬手触了触鸢禾的花瓣，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若宁国得以长盛不衰，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土包子，大蠢蛋。”她挥舞着叶片不断拍向他的小腿，“这千万年来，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傻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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