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鹏飞说完这话时，又猛吐了一口血，他怕血把假胡须和长衫弄脏了，随手抓起一把雪，在嘴上擦了擦。

对面的熊鹏举手剧烈地颤抖着，分不清他此刻是愤怒还是担忧。

熊鹏飞揉了揉腹部，所幸痛处倒不是什么紧要位置，他振作着爬起，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眼镜帽子戴上，把假牙套塞回嘴里，又看了一眼表。

已经四点多了，熊鹏飞无暇争辩这些了。他轻轻一敛长衫下摆，又看了熊鹏举一眼，转身还是顺着狗洞爬出去了。

他爬到一半，感觉身后熊鹏举拽住了他的鞋，随即又松开了。等他爬出来，发现鞋底他一直藏钱的夹层，熊鹏举放了张一百块的钞票进去。

“滚！再回来我就踢断你的腿！”熊鹏举的声音从青砖墙的那一头传过来。

熊鹏飞掸了掸长衫上的血，将一百块又藏回鞋底。他又数到那块藏冻肉的砖，将什么东西塞进了小洞中，随即，将那块青砖——父亲当年亲自砌的、自己住了快三十年的熊家大宅的青砖——塞回了原处。

之后，熊鹏飞头也不回地，飞快往天津东站走去。

听到墙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了，熊鹏举散了架一般，靠在了墙根。他一低头就看到熊鹏飞吐在雪里的那汪鲜血。他不忍直视，立刻用脚护撸着周围的积雪，将那鲜红的痕迹打乱、掩埋。随即，掩起那扇狗洞上的铁门，挂上铁锁，豁楞出一堆积雪，将其掩埋了。

大黑狗在那附近来回地踱步转圈，发出呜咽之声，熊鹏举蹲下身，拍了拍大黑狗的后背。

“外面冷，好好在家呆着。”

熊鹏举才五岁的儿子心儿好奇地从屋里探出了头——

“爹，你在跟谁说话？是二叔回来了吗？”

“你听错了，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从外面丢了石头砸老黑。爹正骂呢。”

“二叔有好几天未回家了，他还说要带天盛戏院的糕点给我吃呢。”

“别提他了，往后便当咱家没这个人就是。”

心儿奇怪地打量着熊鹏举，看他脸色阴沉，便不敢再问下去，只是点点头，怔怔地往雪地上那通向狗洞的一排印记看去。

“爹，外面那些人一直在骂二叔和爷爷，他们怎么了？”

“没事，你和妈妈在屋里呆着，爹爹等会儿就去让他们闭嘴。”

熊鹏举将儿子带回房中，看了眼正在屋里烤火的妻子，微微示意，关上了房门。随即，他立刻冲着侧屋大喊了一声——“平安！”

平安是熊家的管家，立刻从侧房冒出头，恭候在熊鹏举面前。

“把炉子烧热，备一桌上好的菜，恭恭敬敬地，把门外那位叫坏了嗓子的兄弟请进来。再烧一锅上好的高粱酒，给门外的兄弟们送去。”

“得嘞！”

门口的泼皮们早已正冻的浑身通红，涕泪横流，接到平安送来的烧酒时，激动的眼泪差点没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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