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看见人们内在的本真，你会作何感想？我能看到，只不过对他们、对我来说都有些迟。

……

“小心！”

砰！

……

南宫林背着书包，穿着老套的翎市二中高中部的校服，他作为转校生，今天要到班主任那里报道——开学已经有一阵了。

秋天的风，带着处暑的热气，吹过他的衣襟。他觉得自己以前一定很讨厌这样不清爽的风，因为他感到热气快要让他的二手大脑当机了。

路上遇上行人，要是熟人，他会热切地打招呼，可惜他已经想不起任何人，也不在认识任何人。

“可笑，我只剩下这些只够我自理的记忆，脑中空空什么也不想的感觉，真的好奇特。”南宫林这样想着。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习惯这样新的生活、新的身份，他一直很不自在。

脑子清净，走起路来倒是快了不少。南宫林拿着班主任给他的地图，找着翎市二中。向保安出示了一些必要的东西——比如班主任给的假学生证——之后，他进入了这个小城市中最好的学府。

高中不小，路标、扫卫生的阿姨，都是南宫林咨询的对象，费了好大的功夫，他才找到班主任办公室。

“等你好久了，回到人世的生活还习惯吗？”班主任姬茗萱正在看着一份资料，头也不抬。

“能说什么好不好的？我死了也就作罢，好好地超生不就行了，非要让我回来再去找我的记忆，不是说没有记忆的灵魂才能转世吗？现在倒好，怎么找啊？”南宫林很生气，他在两天前就应该离开这个世界，灵魂应该找到另一个归处，可他除了记得自己死于一场荒唐的车祸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他目前南宫林的名字，都是不久前随便起的。

“哎呀，上面那帮人怎么搞得，我这里虽缺人手，但不要啥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实话告诉你好了，灵魂之所以需要失去所有生前的记忆才能转世，是因为人在生前或多或少必然会留有遗憾，这样的遗憾之感带给一个新生是不公平的。你呢，或许是弥留之际你的某些情感带来极大的满足，你有了一个虚假的满足的死亡。可事实上，人不会一生都是满足的。不将记忆中的不满抹去，就会留有遗憾。你这种最后的满足大于一生的不满的人大有人在，基本……嗯……大概……每100平方千米就有一个人吧。”姬茗萱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着，语气严厉，的确是一个班主任的标准样子。

“满足？我正好好地过马路，一点交规没犯，就突然被一车撞死，虽然记得不太清，但一想起来，我还能感到浑身都痛。这样的死亡，那里来的满足？”南宫林是越说下去越怒，他为自己的劳碌命感到不平。

姬茗萱站了起来，作为女老师，她能平视南宫林这样算是高大的男生，殊为不易。“不要跑我这里抱怨，你只有这条路走”她理了理头发“其实我和你一样，自我死后，辗转多地，找了快一个世纪，却还在这里匆匆不知所为，渐渐变成掩盖身份再找工作这样机械无聊的生活。其实我们是因为一个不合理的满足，而只能陷入这样窘境，期待着死亡，呵。”姬茗萱走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翻开一个暗夹，摸出一瓶啤酒，就那么开始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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