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北城，十二月。

这座城，这条路，走了来，来了走。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很久，走了很长。路上祭奠的人再也没有往常那样频繁。

疲惫的女人裹着一身黑色的呢绒大衣伫立在公墓前，巨型墓碑上没有名字，没有相片，有的只是一串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

“十二年了，我很抱歉，没能在五月来看你们。”

她开口了，呼吸在低冷的空气里形成薄雾。

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走出年轻的马尾女孩，她牵着一对可爱的孪生立在女人身后。

“念北，和你母亲说说话吧。”

马尾女孩点头，上前站在女人身侧，突然跪倒在黑色的大理石地砖上，深深地磕头，许久不肯起身。

北城很冷，十二年前的十二月也是这样灰茫茫的天空，这样压抑的空气。

小女孩怕冷地缩在女人脚边不愿走路，女人宠溺地抱起孩子，为她竖起毛领，温柔地揉着她稠密的头发。

“喁喁，你要好好地长大，然后替妈妈来看叔叔阿姨。”她说。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扯着女人卷曲的头发玩耍。

“妈妈，下雪了。”

男孩挣开马尾女孩的手，撒腿跑回来拽着女人的衣角，展开胖胖的小手给她看。

马尾女孩渐渐停住脚步，伸出瘦弱冰冷的手，刚好有一瓣晶莹的雪花停在她掌心。

“姐姐。那时候的雪……是不是也这样美？”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弯起嘴唇。

雪越飘越大，纷纷扬扬，落在她尖尖的皮靴，落在她栗色的发丝和纤瘦的肩头。

小女孩好奇地拾起一片，雪花在细嫩的指尖化成轻薄的水雾。

女人缓缓闭上双目，一行热流自左眼落下，侵入唇角。

“妈妈，雪花落在了你的眼睛里。”

“喁喁……那是幸福。”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喁喁在妈妈的怀里。”

“那喁喁就一直住在妈妈的怀里。”

幸福，就是伴着回忆守着爱情渐渐老去。

曾几何时，那个立在雪地里，有着孤寂背影的落拓少年，已经为她诠释了幸福的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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