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不喜欢“死亡”这个词。以往在电视上看到的时候她只是认为这个词是指“离开”，但在亲身经历了两场死亡以后——不，现在或许是三场，她还明白了这个词还代表“支离破碎”。不管是哪个方面的。

家庭，又或者是生活。

“……了？”她的话断开了又重新连上，脑袋里的神经似乎又在隐隐发痛。她闭上眼睛，在舌头尖上回忆这个词，把它滑来滑去。

“是的。”但阿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你在森林里又饥又渴，加上身体扛不住鹿灵那一部分的血液记忆，所以你的人类那一部分被彻底击垮了。”她眨了眨眼睛。

“至于你为什么活了过来……你还太小。”说到这里，阿瑟却摇了摇头，“你还不应该知道。但你已经昏迷了很多天了。”

帕特里夏把头垂了下去。她睁开眼睛，从发丝挡住自己视线的缝隙里看着自己的双腿和破旧的裙摆，还有带着挂伤的拳头。确切地说，她的全身应该都带满了伤。

她还小，可是她又不小了。

任何一个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人，都不应该再幼稚、再天真。就像帕特里夏。

虽然她不喜欢“死亡”这个词，但是她已经能直面它，甚至去与它抗衡——现在看来，帕特里夏已经战胜了自己的“死亡”了。虽然代价不是“耗枪耗弹”而是“重生”。

但这个问题，帕特里夏在往后十几年岁月里都没有弄得明白——“重生又意味着什么？”

————

帕特里夏的世界这才安静了下来，没有嘈杂的宴会，没有厚重的礼服，没有大人们或虚假或真诚的吻，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一片静谧的森林、温暖的山洞和和蔼的阿瑟。

同时，她的世界又失去了疼爱她的哥哥，至少以前可以见面的母亲，还有曾经慈祥真诚的父亲，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林子、一个人的山洞和早出晚归的阿瑟。

她几乎是一个人过日子。有时候，帕特里夏怀疑自己根本不止八岁——她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她也太过成熟独立。有些事情，受过良好教育的她甚至能比阿瑟干得更加出色。

比如从哪个角度砍树可以更加精美更加整齐啦，又比如怎样烹饪野菜才能更加美味更加鲜嫩啦。帕特里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她再也不是前几天还会放声大哭高声尖叫的小女孩了。

“重生”以来，她成熟得自己都不可思议。连阿瑟有时候都想着，那天说她还太小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而帕特里夏，却在快速的成长当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劳。

她总是想着好好睡一觉，但在醒过来以后去发现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她感觉就像——就像把一个孩子十八年的成长历程都放到了这三天，在她无意中与阿瑟谈到这个问题过后，阿瑟摇了摇头，嘀咕了几句帕特里夏没有听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