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卧蚕恰到好处地依在眼睛下方，淡黑的颜色朦胧地罩在上边，细长而柔和，整双眼睛略微肿起来，眼角的泪水引着泛红血丝，让人忍不住地想要拂去她那似有似无的水珠。

“你还是爱着我的，即使你没有爱，那样的感情已经在你的心里刻下痕迹。”

张先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终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看着她离开。

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她。

然而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失去会有多久。

他只想再次抱着她。

他想再一次看到她的眼睛。

张女士也不懂自己的感情，她只是想让那段美好永远地固定在自己心里的某处角落，永远的永远。

张先生总是想找张女士，可又总是觉着还不足够，或许缺了一些现实条件，又或许只是缺了一份勇气，他觉着自己还不够好，好到让张女士回到他的身边，仿佛他的下一次触及就会让曾经的记忆彻底破碎掉。

两人都不敢触碰这段爱了，他们只是希望甜蜜美好的过去能够永远封存，永远不会被冰冷的现实打碎。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这是张莉对张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

负责定制机器人的团队十分敬业，在几百万双自愿出售的原生淡棕色眼睛里找到了最像张莉的那双眼睛。

张莉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在现实世界里还有一个她的替身。

“这双眼睛......真的好像她。”

几个月后，张先生着迷地望着几近完美复制张女士的机器人，突然抱住了她，从腰间紧紧地搂住“我好想你，我好想抱抱你。”

又过了几个月，张先生总感觉缺失了什么。

原本以为人生无憾的张先生和张女士的复制品相处很久，也不知道这个复制品缺失了什么。

望着那双熟悉的淡棕色眼睛，他最终不知道她缺失了什么。“你走吧，我给你安排一个正常的机械族公民身份。”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双目呆滞着，走向阳台像之前那样躺在躺椅上看风景发呆，身旁的躺椅还是也像之前那样几近崭新。

“即使将你复制，我的感情也无法释怀，她终究不是你，究竟是什么让你成为你？”

夕阳西下，张先生又从怀里掏出那个软皮盒子，用拇指和食指把玩着，然后打开盒子，看着手上的淡紫色粉钻戒指，他想要触碰，又收回了手，因为他不想在这颗纯净的钻石上留下半点污痕。

这枚钻戒就像是张女士的影子。

他觉着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

张莉还是像往常那样在往生广场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爱观察那些刚到往生园的人们欣喜或胆怯的神情，像是一个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灵魂，将上百岁的记忆混合着新生的面孔品味出一些独有的味道，有时幻想着自己能从这个世界出来，有时也会幻想着那个男人第一次进入往生园时滑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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